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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,大年初一。
晚上十二点,窗外闪烁的烟花慢慢将整个黑暗卧室照亮。
俆宁掀开被子缓缓躺下,目光却落在一旁熟睡的陆淮左身上。
听着陆淮左沉稳的呼吸声,俆宁在空中描绘着他有些冷硬的面部轮廓,似乎要将他深深的映在脑海里。
两天前,她确诊得了胃癌晚期,连手术的资格都没有。
想到这,俆宁轻轻的抱住陆淮左:“阿淮,我不想死……”
她爱了他很多年,很爱很爱,光是想到以后听不到他声音,她就忍不住鼻尖酸涩。
可回应俆宁的,只有浅浅的呼吸声。
俆宁靠在他的胸膛上,慢慢闭上有些湿润的双眸。
第二天醒来,床边的位置早已冰冷。
俆宁转头就看到贴在柜台灯上的便利贴。
“早餐在微波炉里,起来自己加热。”
上面的字迹沉稳有力,就如陆淮左其人。
俆宁知道,陆淮左去学校了。
他是京都大学最年轻的正教授,才华横溢。
今天虽是新年,可最近他在带一批研究生做项目,每天都很忙碌。
俆宁看着留言会心一笑,她觉得,哪怕自己会活得艰难,也要活得很久。
俆宁洗漱完,吃完早餐便坐车去了医院。
肿瘤科,主任办公室。
“主任,还有希望吗?”俆宁看着医生,神情带着期盼。
“对不起,这个可能,没有办法。”主任放下手里报告,诚实回答。
俆宁抿着干涩的嘴唇,心底升起一股酸涩的感觉。
虽然很难受,但她依旧扬起一抹微笑。
“这样啊,那我……就不浪费钱治疗了。”
主任医生见状,神情凝重:“能延长总是好的,你家里人也不会想你放弃。”
家人?俆宁瞬间就想到了陆淮左,垂下眼眸,嘴角涩然。
“您给我开点药吧,最近身体总是难受。”
疼痛越来越频繁,她害怕会被陆淮左发现。
俆宁拿了药,走出医院。
街道上车水马龙,不时有人走进医院,或朋友陪着,或父母陪着。
唯有她孤身一人。
俆宁将视线收回,看了眼手中的药,慢慢将病历本放进包里。
她走上公交,决定前往陆淮左任职的学校。
这是她第一次去学校找陆淮左。
以前她从来不敢去,自然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。
可一想到自己能陪陆淮左的时间不久了,俆宁就想自私一次,哪怕能让别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也行!
俆宁知道陆淮左今天在精英楼的研究室带学生,问了保安方向后,她朝着研究室走去。
来到门口,她赶紧抹上口红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些。
俆宁用手机当镜子照了照,确保一切妥当,她轻轻推开了门。
门刚打开一条缝隙,俆宁就看见了陆淮左,他穿着白大褂,衬得身姿颀长,清冷如玉。
俆宁连忙扬起笑容,这时一道声音响起:“陆教授,学校要和隔壁的女校联谊,听说她们那来了一个超美的女教授,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?”
陆淮左笑而不语。
门外站着的俆宁,心脏瞬间收紧。
这时,一个微胖的男人开口:“别乱起哄,陆教授长得那么帅,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?”
有人不信:“那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?陆教授,你有女朋友吗?”
俆宁下意识捏紧了门柄,刚要推门而入,就听见陆淮左说:“没有。”
第二章 墓碑
门外,俆宁颤抖着松开握着门把的手,踉跄着后退,最后转身跑下楼。
俆宁跑到白杨树下,扶着它巨大的树干不停的喘气,脑袋里全是陆淮左的那句“没有”。
哪怕结婚三年了,他还是依旧不肯接受自己。
想到这,她又抬头往实验楼的方向看去。
就看见陆淮左一行人从实验室出来,她心中一慌,连忙躲到树后面。
俆宁看着陆淮左俊逸的侧脸,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:“你在哪?”
话筒那头传来陆淮左清冽的声音:“在学校。”
俆宁放在胸口的手捏紧:“今天我没事,能去学校看看你吗?”
“我太忙,恐怕没时间顾及你。”
俆宁的心沉了沉,正想开口,却听他说:“我还有急事,先挂了。”
话音落下,电话就被挂断。
俆宁站在树后,看着陆淮左和众人走出教学楼,独自走向不远处他停车的地方。
瞳孔里映照出陆淮左走了没两步,就停在原地。
俆宁看着他挺拔的身影,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脏在“砰砰”的跳动。
这时,一抹纤细的身影从车子后方跑出,然后直直扑进了陆淮左怀里。
看着两人亲密的姿势,俆宁直接愣在那里。
虽然她看不清陆淮左怀里那人的相貌,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漂亮的女生。
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青春与活力。
俆宁抓着树干的手慢慢收紧,当两人朝她的方向转过身时,她连忙躲回树后。
这一躲,直到雨滴落在她的头顶,寒意侵入,她才回过神来。
迎着小雨,俆宁往后看去,那里早已没有了他们的身影。
俆宁迎着小雨,浑浑噩噩回到了家。
而这一夜,陆淮左都没有回来。
翌日。
俆宁买了一束花打车去了安仁墓园。
迎着乌云,俆宁来到陆老爷子的墓前,将花放下。
她是孤儿,十岁那年被陆老爷子收养。
成了别人口中的陆家童养媳。
当初陆淮左会和她结婚,也完全是因为陆老爷子的要求。
俆宁抬手将陆老爷子的墓碑上的照片擦干净,哽咽着说:“爷爷,我恐怕没办法让您看到您的曾孙了,结婚三年……阿淮没有碰过我一次。”
其实俆宁自己心里清楚,陆淮左不爱自己,从来不爱!
俆宁靠着老爷子的墓碑,轻柔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。
渐渐的,乌云散去,天空慢慢放晴。
俆宁仰头看着远方,天光一瞬间强烈到刺得她眼睛痛极,长长叹了口气:“爷爷,再告诉您一个秘密吧,我得了胃癌,活不久了……”
话音刚落,就有两道身影慢慢映入俆宁眼帘。
她皱着眉缓缓站起,目光紧锁着上台阶的两人。
直到他们走近,俆宁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
是陆淮左和她昨天在校园里看到的女生!
他居然带别的女生来爷爷的墓前……
俆宁的视线慢慢转移,目光直接落在了女生紧紧挽着陆淮左的手上。
第三章 保姆
陆淮左也看到了她,站在同一层台阶的三人面面相觑。
女孩率先开口:“阿淮哥,这位是?”
陆淮左看着俆宁,一言不发。
俆宁已经不期待什么了,紧了紧手:“我曾经照顾过老爷子。”
还不等他们说什么,俆宁将包拿起:“你们忙,我先走了。”
说完她绕过两人离开,不愿让人看到她的狼狈。
陆淮左侧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,眼神晦暗不明,不知在想什么。
渐行渐远的俆宁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几乎要刺穿自己的背,她加快脚步跑出墓园,才感觉到那灼人的视线消失。
匆忙拦了一辆出租。
一上车,俆宁感觉鼻间一凉,伸手一摸,指腹上沾上一抹刺目的红。
俆宁仰着头,连忙从包里拿了纸出来擦。
可那鼻血就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,染红了一张纸。
俆宁无意间和司机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,感受到司机不悦的视线,忙说:“上火了,抱歉师父,我不会弄脏车里的。”
“去哪?”
俆宁想了想:“去市医院吧。”
在去医院的路上,俆宁靠着车窗,窗外的场景一幕幕从眼前闪过,脑海里也不断回想着陆淮左和女孩亲密的举止。
俆宁有些高兴,又有些难过。
高兴的是,自己即将离去的时候,终于有一个人能照顾他挑剔的胃了。
难过的是,自己再也不能陪他走完山水前程……
肿瘤科。
还是上次的主任医生。
俆宁坐在诊桌前:“主任,能不能帮我另开一种药?现在的药副作用太明显,我不想让别人担心。”
主任医生说:“确实还有一种药可以替代,但缓解疼痛的效果没那么明显。”
“没事,我换。”
这时,俆宁突然看到桌上有一份器官捐赠资料,握着包包的手紧了紧。
“主任,我也能签这个吗?”
医生愣了愣:“可以,医院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科室。”
十分钟后,俆宁来到器官移植科。
带着口罩的俆宁刚走进办公室,就看到一个埋头写资料的医生:“医生,我来签器官捐赠协议,不过我得了胃癌,能捐吗?”
医生抬起头来,一双丹凤眼,五官竟和曾经孤儿院里一个保护自己的小伙伴的面容重合。
俆宁愣住,不自觉喊出声:“亦泽哥。”
……
办公室里,了解了俆宁病情的凌亦泽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:“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,但没料到……会是这样的场景。”
俆宁低头默默签着捐赠同意书。
凌亦泽看着她略带苍白的面容,喉间耸动:“你幸福吗?”
俆宁脑海里闪过陆淮左惊艳的脸庞,点了点头:“幸福,我结婚了。”
凌亦泽握着钢笔的手一顿:“……恭喜!”
俆宁抬手看了看表,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他。
“时间不早了,我还得赶回去给他做饭,亦泽哥,下次再请你吃饭。”
凌亦泽收回视线,点了点头:“好,我等你。”
俆宁走出医院,忍不住感慨。
世界说大也不大,有时候,缘分真是上天自有安排。
俆宁收回思绪,打车回了家。
一推开门,她就看到了玄关放着的男士鞋。
俆宁还没来得及高兴,就见旁边还有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女士鞋。
俆宁僵住在门口,不知道该不该进屋。
就在这时,俆宁今天在墓地见到的女生,握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:“你怎么会有这房子的钥匙?”
俆宁抬头,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淮左,苍白着脸快速回答:“我在这当保姆。”
第四章 像个小丑
俆宁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陆淮左,见他没有反驳,便穿上拖鞋去了客房。
一进房间俆宁就忍不住自嘲,幸好没有婚纱照,否则这种愚蠢的谎言怎么可能瞒得过去。
胃突然开始刺疼,钻心的痛感让她连呼吸都有些不顺。
俆宁连忙从包里找出医生开的药,这时敲门声响起。
她将药快速放回:“谁?”
门外传来陆淮左的声音:“我。”
在她紧张的情绪中,只听陆淮左说:“吃饭了。”
俆宁震在原地,他居然什么都没有问,就这样认可了她的谎言。
想到这,俆宁心有不甘:“阿淮……”
安琪突然出现走廊:“阿淮哥,吃饭了。”
还不忘喊上俆宁:“小姐姐,你也一起吃吧。”
她的言行举止,就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。
俆宁跟在两人身后,心就像被剖开了一样。
饭桌上,俆宁观察着两人。
安琪一直在跟陆淮左说话,陆淮左也会耐心回答,有来有往。
而这些话题,是她参与不进去的。
她再一次清晰的认知,自己确实和陆淮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!
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共同话题。
想到这,俆宁胃里的痛感似乎更强了,咽下去的米饭就像根针刮着她的骨血一样。
突然,一块红烧肉放到了俆宁碗里,陆淮左清冽的嗓音随之响起:“夹菜。”
这一刻,俆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。
安琪吓了一跳:“小姐姐……”
俆宁连忙起身,狼狈的冲回客房。
安琪满头雾水:“阿淮哥,你家保姆是不是喜欢你?”
陆淮左收回视线:“她是我太太。”
“我去!你结婚了,姑妈知道吗?”说完,安琪反应过来,挑眉看向客房方向,“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听说了你有童养媳,就是她吗?”
陆淮左神情淡然:“好好吃饭。”
他看了一眼客房,目光暗了暗。
之后几天,俆宁再也没有见过陆淮左。
这天,俆宁回到主卧,静静环顾四周。
还好,房间里没有其他女人的痕迹,这让她酸涩的心脏稍微得以喘息。
俆宁转身朝着一旁书房走去。
俆宁推开书房的门,径直坐在了平时陆淮左经常的坐的椅子上,感觉就像陆淮左把她拥在怀里一样。
俆宁的视线莫名落在书桌下的抽屉。
她轻轻拉开,就看到了上面放着一份文件,开头“离婚协议书”五个大字,映入眼帘。
俆宁颤抖着手将它拿起,翻到最后,签名处“陆淮左”的落款十分刺目。
俆宁脑袋一片空白,直到身前轻盈的脚步声传来,她才抬头发现安琪。
她连忙把文件收起:“我在这打扫卫生。”
安琪突然笑了:“表嫂,你装保姆还要装到什么时候?”
俆宁愣住:“你喊我什么?”
“介绍一下,我是陆淮左的表妹,安琪,一直生活在国外。”安琪说完,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,“表嫂,你该不会误以为我是表哥的女朋友,才说自己是保姆吧。”
俆宁看着安琪明媚的笑容,好不容易重组的思绪又崩塌。
她不知道怎么跟安琪分开的,等回过神时,自己已经站在了京都大学。
实验楼下,俆宁一抬头,就撞见陆淮左和他的同事们走出。
陆淮左也看到了她,转头跟同事们说了什么,便朝她走来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俆宁收紧手,眼底闪过难堪: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安琪是你妹妹,看着我撒谎,像跳梁小丑一样在你们面前出丑,会很开心吗?”
陆淮左黑眸微沉:“并不是,你们对我而言,都一样。”
俆宁喉咙干涩:“什么意思?”
陆淮左薄唇亲启:“她是我妹妹,你也是。”
第五章 离婚协议
此时,原本晴朗天空被乌云覆盖。
俆宁浑身发懵的站在原地,陆淮左的同事开始催促:“陆教授,再不走,联谊就要迟到了。”
“我马上来。”陆淮左回头对面前的俆宁说了一句,“回去吧。”
俆宁见他要走,连忙抓住他的衣袖:“你书房里的离婚协议,什么时候签的?”
陆淮左偏头,目光沉沉:“你翻我的东西?”
俆宁的手慢慢收紧,心底就像堵了一团棉花:“回答我。”
“领结婚证的第二天。”
俆宁整个人如坠冰窖,红着眼看着他。“我知道你不爱我,但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吗,我那么努力向你靠近,适应你的生活习惯,哪怕没有爱,喜欢总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吧?”
陆淮左将她的手腕慢慢从衣袖佛开:“我说了,我只是把你当妹妹。”
俆宁看着他满眼的无奈,再也忍不住大声质问:“有睡在一起的妹妹吗?”
说完,周围沉寂了片刻。
陆淮左抬手揉了揉眉心:“你的噩梦很严重,我没有办法。”
俆宁再也听不下去了,还没等她说什么,就听陆淮左回了句:“爱情不是全部,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改变什么,真正的爱情也不需要这样。”
不需要……
俆宁只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,她悲凉的凝视着陆淮左,嗓音沙哑:“你真的……很懂得怎么伤害我。”
说完,俆宁回头离去,转身的瞬间,眼泪在空中划过一抹痕迹。
站在街上,俆宁满脑子都是陆淮左绝情的话,看着人来人往,她只觉得自己和周围人格格不入。
忽地,俆宁脑海中闪过凌亦泽温柔的面庞。
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,每次她一伤心,凌亦泽就像是她的亲哥哥一样陪在自己身边。
想到这里,俆宁打车去了医院找。
俆宁来到凌亦泽办公室门前,轻轻敲了敲。
凌亦泽看着泪眼婆娑的俆宁,连忙起身:“你怎么了?”
俆宁抚着自己的胃部,眼泪不停从眼眶冒出:“我有点不能呼吸,是胃癌的并发症吗?”
凌亦泽看她状态不对,将她拉进了办公室:“你发生什么事了?”
俆宁仰头看他,喉咙哽咽:“亦泽哥,爱情是不是永远都是苦涩的,别人口中的糖果真的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尝到吗?”
凌亦泽立刻就听懂了,眉头紧蹙:“你婚姻出了什么问题?”
俆宁看着凌亦泽鼓励的眼神,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。
在凌亦泽温柔的疏导中,她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,包括和陆淮左的婚姻,以及自己一个人的苦苦挣扎。
凌亦泽愣了愣,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。
他蹲下身,保持和俆宁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:“宁宁,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一颗糖果,只是人们时常错过,误选了苦瓜,但糖果其实一直都在原地。”
俆宁表情茫然:“那我也是有糖果的?”
凌亦泽握着她的手,坚定而温柔:“有,我这份糖果捏在手里找了你十三年了。”
俆宁瞳孔瞬间收缩,正要开口,办公室的门就被闹哄哄的推开。
两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群中年男女冲进来:“医生……”
那人话才喊了一半,就看到了面前的俆宁。
四目相对,俆宁还没反应过来,忽然见为首的女人指着俆宁,声音尖锐刺耳:“是她,给我们小浩捐心脏的人,就是她!”
第六章 女英雄
见状,凌亦泽立马起身将俆宁挡在身前:“你们是谁,怎么会来这里?”
人群中有人回答:“凌医生,我们是十号床病人的家属,听说有人跟我们小浩的心脏匹配上了,我们就是太激动,想过来问一问。”
凌亦泽却皱眉:“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们的?”
家属们的表情有些怪异,为首的女人连忙岔开话题带着人上前把俆宁团团围住。
俆宁迷茫的往后退了退。
小浩妈妈激动的握着俆宁:“小姑娘,你简直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。”
“我儿子今年才二十岁,人生刚刚开始,幸好……幸好有你这个女英雄啊,因为你的无私奉献,我的孩子才能继续活下去。”
俆宁看着眼前这个尽显沧桑的妇女,她眼底的炽热和期盼,直接将俆宁吓得瞳孔震了震。
她很想告诉他们,自己也只有二十三岁……
可眼前这些人的话不断钻进她的耳朵,从他们一张一合的唇畔里,她仿佛听到他们在说:“你快点死吧,你死了,你的心脏就是我们家孩子了。”
俆宁陷入了极度的尴尬与痛苦。
这时,凌亦泽喊来保安把这些人驱散开来。
他将俆宁拉到门外,柔声叮嘱:“你不要多想,先回去等我电话。”
俆宁看了眼被保安撵着叫嚣的家属,临走前对凌亦泽说:“亦泽哥,你是一个好哥哥。”
说完俆宁便转身离开,独留凌亦泽一人僵在原地。
俆宁不知不觉来到了民政局,她看着一对对男女进进出出,有进去时的兴高采烈,有出来时的怒气冲冲。
她知道自己也躲不过这一天。
可又忍不住在心里反问:“如果就这样跟陆淮左离婚,你甘不甘心,愿不愿意?”
她的灵魂极尽叫嚣:“不甘心!不愿意!”
俆宁默默收回视线,她心里清楚,自己阻拦不了陆淮左的想法,也陪不了他多久了……
好可惜,自己只能陪他走完这山水一程。
想到这,俆宁打车回了家。
俆宁径直走进厨房做饭,开了一瓶红酒。
准备好一切之后,俆宁拨通了陆淮左的电话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稍微晚点,有事?”
俆宁垂下眼帘:“关于离婚的事我想跟你谈谈,九点前能到家吗?”
对面沉吟片刻,回了句:“好。”
说完挂断了电话。
八点五十分,俆宁听见门口传来密码锁的声音。
俆宁起身迎了上去:“你回来了。”
陆淮左点了点头,当看到餐桌上丰盛的饭菜和红酒,愣了愣。
俆宁端了一杯红酒给他:“喝一杯吧。”
陆淮左皱眉:“我不喝酒。”
俆宁唇角勾笑:“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,能帮完成我这个心愿吗?”
听见这话,陆淮左心里闷了闷,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酒杯。
这一喝,俆宁才发现陆淮左的酒量极差。
十分钟后,俆宁看着陆淮左的笑容,迎着那深邃的目光,只觉得温柔到令人窒息。
也是这抹笑,让俆宁有些恍惚。
她第一次进到陆家的时候,浑身脏兮兮的,可人群中,只有陆淮左对着她笑。
也就是因为这个笑容,照亮了当年自己黑暗的世界,给了她一丝暖意。
她已经忘记陆淮左有多久没这样对她笑过了,好像是从爷爷死后,他们结婚开始……
这一刻,她才确定陆淮左是真的醉了。
都说酒后吐真言,俆宁心底的贪念升起:“你爱我吗?”
陆淮左笑了笑,回答的摹临两可:“你猜。”
俆宁看着他迷离的双眸,喉咙哽咽:“我猜……你不爱我。”
陆淮左只是笑着,抬手摸了摸她的头,十分温柔。
俆宁看着他,心底的爱意和不甘时刻交织着。
也许是黑夜给了她勇气,俆宁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,渐渐的,陆淮左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。
暧昧的氛围里,俆宁也觉得自己似乎醉了,她当着陆淮左的面,手有些抖的缓缓解开衬衣扣,嗓音轻颤:“阿淮,要我好不好?”
陆淮左看着眼前刺目的白皙,喉头微动:“好。”
第七章 片刻欢愉
陆淮左将俆宁打横抱起,朝着卧室走去。
他将俆宁放在床上,高大的身躯压下来,嗓音黯哑:“你确定?”
酒香味在空气中肆意,格外醉人。
俆宁耳边是陆淮左越来越沉重的喘息,她没有回答,而是搂着他的脖颈,将他的唇压向自己。
陆淮左抬手将床头的灯按灭,“啪嗒”一声,屋内瞬间暗下来,窸窣的声音传出。
黑暗里,传来陆淮左的一声闷哼和俆宁的痛呼。
片刻后,俆宁颤声说:“可以动了……”
随后,室内响起男人的低喘和女人似痛似愉的声音……
这一夜,两人荒唐到了半夜。
俆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。
再醒来时,窗外的阳光炙热。
俆宁迷糊着伸手往旁摸去,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。
她立马清醒过来,看着早已收拾好的床铺,她慢慢穿好睡衣下床。
一下地,俆宁只感觉腰酸腿软,差点跌倒。
这时,卫生间的门打开,穿着白衬衣,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陆淮左走了出来。
两人四目相对,陆淮左率先开口:“谈谈吧。”
那冷漠的语气又恢复成了以前清冷的他。
客厅。
俆宁看着面前热腾腾的早餐,心底的难受像藤蔓长满了枝。
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体贴。
俆宁抬头看向对面的陆淮左。
“你要谈什么?”
陆淮左语调平静:“离婚吧。”
俆宁心猛的揪成团:“你说什么?”
陆淮左一贯清冷:“昨天你不应该让这个错误发生。”
俆宁唇色苍白无力:“可你也同意的不是吗?”
陆淮左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微微攥拳,面上依旧不动声色:“你明知道,我喝醉了。”
俆宁全身僵直,几乎不能动弹。
陆淮左起身拿起外套:“这个错误再继续下去,伤害最深的是你。”
俆宁喉咙哽了哽,瞳孔里倒映着陆淮左的挺拔的身影:“我不在乎,我已经是你的人了!”
陆淮左身型一顿:“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出尔反尔的人,当初绝对不会跟你领结婚证。”
说完,陆淮左头也没回。
门“嘭”的一声被关上。
俆宁眼睁睁看着陆淮左绝情的消失在自己眼前,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。
她踉跄的扶着桌面。
其实俆宁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,只是从陆淮左嘴里说出,让人无法接受罢了。
这时,极尽死寂的厅内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,是陆淮左的母亲。
俆宁接起:“阿姨。”
话筒里传来优雅的女声:“回来一趟。”
“好。”
俆宁收拾好后,打车去了陆家老宅。
她看着雄伟端庄的中式建筑,眼底蒙上一层阴影。
如果按照她以前低贱的身份,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这样的地方!
俆宁收回视线,在管家引领下,见到了正在优雅的喝着茶的陆母。
和煦的阳光洒在她身上,一袭白色雪纺长裙,衬得她端庄高贵。
“阿姨……”
陆母连头都没抬:“老爷子的孝期过了,找个时间,把婚离了吧。”
短短一个上午,这两个字就将俆宁所有的勇气彻底击垮。
她压住心底的苦涩,看着陆母:“阿姨,您也觉得我不配做陆家的儿媳妇是吗?”
陆母放下茶杯,双手交叠放在膝头:“没有爱情的婚姻,就是一盘散沙,除非是商业联姻,但俆宁,你确实配不上阿淮!”
俆宁站在那,指甲掐进肉里也不觉得疼:“如果我不离呢?”
陆母眼神瞬间犀利:“听说你噩梦很频繁,最近陆氏投资了一个心理项目……”
俆宁听懂了她话里的含义,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优雅端庄的女人,只觉浑身发凉。
陆母走到俆宁面前,神态高傲:“常青精神科,永远都能给你留一个位置!”
第八章 我答应你
天空阴雨绵绵,俆宁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。
湿漉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,让她狼狈至极。
可俆宁毫不在意,脑海里全都是陆母威胁她的话语。
俆宁不明白,为什么从来没有对自己展现过敌意的陆夫人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。
她只想在死前放肆一回,为什么连这点要求,都要彻底剥夺。
俆宁站在十字路口,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也是这般,没有归属,也没有去路。
这时,一个小孩略带迟疑的声音在俆宁耳旁响起:“妈妈,这个姐姐的脸上全是血,好像鬼一样……”
俆宁循声望去,就见一个小孩指着自己。
小孩的母亲看了俆宁一眼,眼底闪过诧异,随后连忙拉着他走:“别看了,快走……”
俆宁转头,被雨水打湿的橱柜玻璃里,倒映出她苍白的面色,以及鼻尖流出来的鲜血。
她缓缓抬手去摸,轻声嘲问:“医生,原来这个药也会流鼻血的。”
手机响了起来,她拿出来时屏幕瞬间被雨水打湿。
她接起:“喂。”
不管是谁都无所谓,此时此刻,她只想有人能从黑暗的深渊里将她拉出,别再让她坠落了。话筒里传来凌亦泽的声音:“你在哪?”
俆宁听出他的声音,瞬间红了眼眶:“亦泽哥……”
凌亦泽语调急切:“你在哪?待的地方有什么具体特征?”
俆宁看着路口川流不息的车,只感觉脑袋越来越沉重:“在十字路口,但整个地面都是旋转的,我看不到尽头,头好疼,身上也好疼,亦泽哥……我是不是快要死了?”
电话那头的凌亦泽打开车门:“你站在那里别动,我来找你。”
俆宁头重脚轻的站在那里,“好”还没有说完,就“嘭”的一声直直倒在了地上。
……
再醒来时,俆宁已经在医院里了。
她低头就看见自己手上夹着血氧饱和度探头传感器,鼻子里也插着鼻管。
她抬了抬手指,就察觉到自己浑身乏力,就连呼吸也有些吃力。
门外,隐约传来凌亦泽消沉的声音:“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”
主任医生的话也随之传进俆宁的耳朵:“从她诊断出胃癌晚期那天开始就是我一直在医她,亦泽,我也不想失去这样的病人,但是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,她真的……只有这一两天了。”
凌亦泽大受打击,声音哽咽:“她才二十三岁,她还这么年轻,我找了她十三年……”
主任长长一叹:“通知家人吧,她的癌细胞扩散太快。”
凌亦泽没在回应,径直推门走进病房,眼角还泛着红。
一进来,他就见俆宁已经醒来:“你醒了,感觉怎么样?”
俆宁尽量扬着笑容:“亦泽哥,别为我难过。”
凌亦泽鼻尖瞬间酸涩,他眼底含泪:“不难过,宁宁以后再也不会疼了。”
俆宁看着他,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划落:“我生病的事,死后再通知陆家吧。”
她知道陆淮左最近有多忙,所以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从而影响到他。
只是生前不能相见,死后,她还是私心的想要陆淮左在最后看她一眼,也算……为她这段单恋,彻绿̶底画下句号。
凌亦泽呼吸一窒,他颤抖着手轻轻抚上俆宁的发丝: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第九章 她是我的女人
京都绿̶大学实验室,大家陆续开始收拾东西。
这时,一个微胖的男人来到陆淮左身边:“上次联谊为什么不去?那个女教授确实漂亮,要是你去了,你两肯定成。”
陆淮左脱下白大褂,神色淡然:“我有太太了。”
微胖的男人一愣:“是上次来学校找你的那个吗?”
陆淮左没有否认。
“长得是挺漂亮,但存在感有点低啊。”男人回忆一番,但对俆宁的印象很浅,转头问其他人:“陆教授太太的长相你们还记得吗?”
众人摇摇头:“不记得。”
其中和陆淮左比较熟的李教授揶揄的看向陆淮左:“你小子玩阴的,上次问你有没有女朋友,你说没有,结果是结婚了。”
陆淮左将白大褂挂在墙上的手一顿:“但我们要离婚了。”
说完,陆淮左不管他的话在里面掀起了多少波澜,离开了实验室。
回到车上,他的心静不下来,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俆宁。
视线一转,他就看到了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。
那是俆宁挂上去的,环顾车内一周,到处都有她的痕迹。
陆淮左心中烦闷,一拳捶在方向盘上。
不负往日的清冷。
陆淮左靠在车子的椅背上,伸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烟。
没人知道一向清冷出尘的陆教授会抽烟。
他只有非常烦躁的时候才会抽烟,而且每次都是因为俆宁。
陆淮左点上烟,目光幽深,脑海中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情。
那个时候,其实他也算是清醒的,他明白自己也是渴望着她,虽然他已经隐藏得很好了。
这一刻,陆淮左十分后悔。
如果俆宁离开他,再重新结婚,他未来的老公会不会介意?
会不会对她好?
一想到以后俆宁会过得不好,陆淮左就受不了的将烟掐灭,径直开车回了和俆宁的家。
推门进去,一股冷风向他袭来,家里没有生人的气息。
陆淮左连忙拨打了俆宁的电话,却只听里面机械的女声: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……”
他心一慌,挂断电话立马冲进房间。
陆淮左看向梳妆台,还是摆着零星几个护肤品,又打开了衣柜,偌大的空间,属于俆宁的那几件衣服没有动弹。
喉头哽了哽,今天仔细观察,他才发现这个家里属于俆宁的东西实在是太少。
她就像是来做客的客人,随时都可以离去的状态。
陆淮左眉心面色沉了沉,“嘭”的把门关上,驱车回了老宅。
看见儿子回来,陆母立马起身相迎:“你怎么突然回来了,我立马安排王姨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陆淮左表情没什么波动:“很抱歉,答应您的事情我可能要反悔了。”
陆母笑容一僵:“反悔什么?”
陆淮左目光坚定:“我不会跟俆宁离婚。”
陆母不悦:“是她跟你说的?”
陆淮左皱眉,还没反应过来,就听陆母责怪:“本来还以为她很懂事,看来今天跟她聊完以后,她还学会跟你吹耳旁风了,这样的女人,我更不能让你们在一起了。”
陆淮左一愣:“您今天见了她?”
陆母这才知道陆淮左还不知道这件事情,一时哑然。
陆淮左转身往外走,脚步有些急。
“站住,你回来就是这样的态度。”陆母知道他是要去找俆宁,连忙喊道。
陆淮左站在车前,语气坚韧:“以前我不在乎我的婚姻,所以跟谁结都可以,您瞧不起俆宁,我离婚是对她好,也希望她能遇见一个更适合她的,但现在,她是我的女人!”
“我陆淮左的女人,只能一辈子呆在我陆淮左的身边。”
“谁都不能阻拦,哪怕是您,也不行。”
第十章 爷爷来接我了
陆母看着儿子决绝离去的背影,捂着胸口的她声音尖锐:“从这个死丫头被领回来的那一刻起,我就知道她会是一个祸害。”
见状,王姨连忙上前扶着陆母。
陆母转头吩咐王姨,目光冰冷:“去通知王秘书,告诉他,我要俆宁在孤儿院的所有资料,最迟明天就要给我!”
王姨一脸疑惑:“您要做什么?”
“我要找到那死丫头的父母,能生出这样厚脸皮的女儿,他们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,既然是老鼠就应该滚回到她的老鼠洞!”
陆淮左因为联系不上俆宁,他只能走过每个曾经和俆宁去过的地方。
这一刻他才恍然意识到,自己和俆宁去过的地方虽然不多,但他却能每个都记得。
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,当陆淮左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,看着屋内一片漆黑清冷,只觉得这个地方,好孤独。
他失落的坐在沙发上,拿出手机点开和俆宁的聊天记录,上面显示,他们的记录停留在一个月前。
他敛了敛神,发了消息过去:“我们聊一聊。”
俆宁没有回。
陆淮左心中涌起一股挫败感。
“我们不离婚了,好不好。”
还是没回。
陆淮左一个人在客厅,周围寂静得可怕,他终于体会到了她以前等他时的感觉,是多么的寂寥。
他痛苦的深吸了几口,又继续给俆宁发了几条消息:“你回来,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,也把我的心里话都告诉你,所以回一回我,好吗?”
但可惜,这些信息全部都石沉大海。
这一晚,陆淮左辗转难眠,他第一次发现,结婚后,他除了出差,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。
看着空荡的身旁,他痛苦的将手放在了额头。
翌日,陆宅。
王秘书拿着一份文件,正在向的陆母汇报。
“夫人,这就是俆宁在孤儿院的全部资料,根据资料显示,她是被人贩子绑架的,而且我听说,海城徐家那边18年前丢失了一个女儿,不但时间点对的上,她当年也说了自己姓徐,但是当时徐家内斗的厉害,这些年家主的位置才被徐家老二坐稳,而丢失的那个女儿就是这个家主的,我怀疑俆宁……”
陆母面色阴沉的翻着文件,当听完王秘书这番话后,瞬间捏紧了手中的资料。
俆宁姓徐,海城徐家在找的女儿,刚好也是十八年前丢失的。
这是巧合吗?
……
三天后。
安仁医院,805号病房。
凌亦泽握着俆宁瘦弱惨白的手,此刻的她已经呼气多吸气少。
“花园的花开了,隔壁病房的老奶奶也病愈出院,孙子们都很开心。”
“对了,医治你的陈主任,他小孩子靠上了国防科大,说要为国效力,主任高兴得不行。”
凌亦泽红着眼,唇畔发颤的给她述说着每一件小事,让她感受着生活的零星。
俆宁躺在那里,视线越来越模糊,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。
张了张唇,却隔着呼吸机,凌亦泽听不见,他弯下头将耳朵凑过去。
俆宁嘴唇一张一合:“我梦到……爷爷了……”
凌亦泽定在那里,眼泪划过下颚滴落在枕头上,晕染出一片白花。
他用尽力气抬手抚上俆宁的发顶,逼着自己将唇角扬起:“有人来接你,真好……”
քʍ去吧,去到一个没有病痛折磨,没有世态炎凉的地方。
俆宁读懂了凌亦泽的意思,她眼角隐有泪光,很感激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,身旁还能有人。
她费力的张开唇,使劲力气喊出了那句:“哥,谢谢你。”然后阖上了眼。
凌亦泽抓着她的掌心,低头无声落泪,耳边很快就响起急促刺耳的“滴滴——”声。
俆宁离开的这天,艳阳高照。
……
夜晚,窗外淅沥沥的下着暴雨。
这些天一直在寻找俆宁的陆淮左,正疲惫的靠着沙发浅睡,恍惚中,他看见俆宁有些虚幻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她的脸上,带着洽淡的笑意:“阿淮哥,我走了,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陆淮左心脏猛缩,他急切地问:“你要去哪?我在等你回家,我错了宁宁!”
可还没等他伸手去抓,俆宁就缓缓沉浸在黑暗之中。
“宁宁——!”
陆淮左瞬间惊醒,冒着冷汗的他还没回过神来,寂静的客厅里就响起一道手机铃声。
他生怕错过俆宁的电话,连忙去看,却是陌生来电。
他一接起,便听话筒里传来一道女声:“您好,请问是陆淮左先生吗?”
“我是,您是……”陆淮左心底莫名恐慌。
“这里是安仁医院,麻烦您过来领一具遗体。”
陆淮左脑海一片空白:“谁的?”
“您太太,俆宁的遗体。”
第十一章 捐赠协议
第一次,陆淮左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。
陆淮左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,连忙下床去了安仁医院。
医院的灯清冷,陆淮左抛弃了平常的冷静,冲到了护士站问:“请问,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叫俆宁的病人?”
“有,我帮您查一下。”
护士抬头,就看到一个男人,虽然一脸的狼狈和焦急,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帅气。
如果是以前,谁能想到一向精益求精的陆教授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!
护士小姐姐愣住了,面色有些红。
陆淮左不耐的催促:“麻烦快点。”
护士小姐姐连忙回过神来低头从电脑里查找,很快查到了:“查到了,查到了,抢救结束后送进了ICU。”
陆淮左蹙了蹙眉:“你确定是在ICU?”
他记得有人打电话叫他来领俆宁的遗体,可是现在护士告诉他,俆宁正在ICU,还没有死?
护士愣了愣点了点头很确定:“是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陆淮左点了点头,道谢后向着ICU的方向跑去。
此时此刻,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,一步步都仿佛在践踏在他的心上,生疼。
刚到ICU门口,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就拦在了他面前。
“你就是俆宁的丈夫?”
说话的男人声音带着一股冷意和莫名其妙的敌意。
陆淮左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医生,分辨出这个说话声正是通知他来领俆宁遗体的声音,神色晦暗。
“是,我是她丈夫。”
凌亦泽将手中的笔帽盖上,夹在胸口的口袋,勾着一抹冷笑看着面前的陆淮左。
“原来你就是那个让俆宁痛苦的男人,结婚了却不好好对她,所有事情都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!”
闻言,陆淮左也想明白眼前的人或许和俆宁关系匪浅。
陆淮左打量着凌亦泽,心底闪过一疑惑,什么时候俆宁有认识的医生了?
俆宁大学的时候跟他一样学的金融管理,但是学起来很吃力,平时都忙着学习,不然就是勤工俭学,根本就没时间认识这样的人,而自己竟然不知道。
陆淮左敛了敛神,放在身侧的拳头攥紧:“俆宁是不是没有死?”
这一刻,陆淮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。
凌亦泽冷冷地回答:“死了,已经死了。”
“我不信。”
陆淮左说完,攥成拳的手松开,就要朝着里面迈去。
“她这样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!”
陆淮左刚绕过凌亦泽,身后就传来他压抑怒火的声音。
闻言,陆淮左僵在原地。
凌亦泽转过身来,两个男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寂静走廊,头顶灯光清冷。
灯光闪了闪,凌亦泽带着陆淮左来到了ICU病房。
陆淮左和凌亦泽并肩站在病房外,齐齐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躺着俆宁。
此时,两个高大的男人眼眶都有些泛红。
“胃癌晚期,没有求生的意志,她还签了捐赠协议,根本就没打算接受化疗。”
凌亦泽缓缓开口,声音哽咽。
陆淮左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昏迷中的俆宁,各种仪器都插在她身上,心都在害怕的颤抖。
“胃癌晚期?!”
胃癌晚期,自己居然不知道。
这一刻,无数的悔恨从陆淮左心底升起,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,将自己扇清醒过来。
看着俆宁日复一日苍白的脸色,以及反常的举动,他应该早察觉到的!
可是他没有,他只是愚蠢的自己的明媒正娶的妻子保持距离,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。
陆淮左抬手摸上面前的玻璃,隔着玻璃抚摸俆宁的轮廓,在心底对昏迷中的俆宁说:“对不起,小宁,只要你醒来,我一定会好好补偿我们浪费的时光。”
这时,旁边的凌亦泽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,冷嗤道:“现在反悔有什么用,早干嘛去了。”
他冷冷地用余光打量着陆淮左。
现在看来,这个男人对俆宁也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没心没肺!
就在这时,陆淮左看到俆宁眼皮子跳动了一下。
陆淮左喜极而泣,连忙转头对外喊道:“医生,俆宁好像要醒过来了。”
第十二章 死缠着不放
“小宁。”
“宁宁。”
俆宁听到有两个既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在喊自己,伴随着两人的呼喊,她睁开双眼。
一张熟悉急切的面孔映入眼帘。
俆宁张了张唇:“……阿淮?!”
“小宁,太好了,你现在感觉难不难受?”陆淮左紧绷的心依旧不敢松动。
俆宁能看到陆淮左的紧张和担忧,让她心底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。
她缓缓移开视线,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。
白色的天花板,脸色的隔帘,还有吊瓶……
“宁宁,对不起。”凌亦泽上前,“我知道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病情,尤其是你的丈夫,但是我还是把他骗来了。”
俆宁看向他,苍白的唇扬起:“没关系。”
一旁的陆淮左意识到了不对劲,却还是压下:“小宁,你真傻,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俆宁冷漠地回答:“告诉你只是给你添麻烦而已。”
陆淮左连忙张了张嘴,想要说什么,可医生却在这时进来了。
“家属都出去,我们要给病人检查。”
陆淮左没有机会说话就被凌亦泽带出了观察室。
他站在门外,只能回想起俆宁对自己的冷漠,他的心就像被人抓在手里,轻易揉捏。
经过医生诊断,俆宁可以转出ICU,进入普通病房。
陆淮左趁着俆宁休息的时候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回来,站在门口就看到凌亦泽正在病床边温柔细心的照料着俆宁。
“放心,你在这里,我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
而俆宁对他俨然也很依ᶻᴴᴼᵁ赖。
陆淮左的面容为不可见的沉了沉,走近说:“我会将小宁转进陆氏旗下的医院。”
身为男人的直觉,陆淮左总感觉凌亦泽这个男人不简单,并不想让俆宁和他接触。
另一点就是希望俆宁能得到更好的照顾。
凌亦泽起身看着陆淮左,立即反驳:“宁宁现在不宜移动。”
“她在陆氏,所有的医资力量都会为她倾斜,她才能得到更妥帖的照顾。”
陆淮左也不让。
凌亦泽沉默,不可否认,他说的话没错。
只是……
凌亦泽转头看向俆宁,温柔地问道:“宁宁,你觉得呢?”
陆淮左皱眉走近病床,一手握着俆宁的手,一手抚上她的额头,单膝跪地,语气温柔:“小宁,我们转去陆家的医院,好不好?”
额头上温暖的触感,让俆宁一瞬间失神,仿佛将她带回了高中的某个晚上,她生病了,迷糊中睁眼,就看到陆淮左伸着温暖的手在帮她探额头,很温柔,让人沉沦。
想到这,俆宁鬼使神差答应下来:“好。”
陆淮左勾了勾唇,紧绷了一天的心松了松。
太好了,小宁还和从前一样。
只是还没有庆幸多久,俆宁又恢复了冷漠。
俆宁转进了陆氏旗下医院的高级病房,很快就惊动了陆母。
陆宅。
陆母还在确定俆宁是不是徐家丢失的女儿,从外面回来就收到了俆宁住院的消息。
她眉眼一凝:“院长,俆宁是什么病?”
电话对面是陆氏私立医院的院长:“是胃癌晚期。”
陆母脑海中百转千回,冷冷开口:“院长,别告诉阿淮,我已经知道了。”
“好,夫人。”
挂断电话,陆母邵芸入神的缓缓在沙发上落座。
俆宁竟然得了胃癌晚期?
要死了还缠着阿淮不放。
邵芸更加坚定了不让陆淮左和俆宁在一起的决心,想明白以后,立马拎着包气势汹汹的出门了。
第十三章 温柔一刀
高级病房。
此时,凌亦泽和陆淮左在外面有事情要谈,不见人影。
病房里,只有俆宁一个人在休息。
“吱——”俆宁听见病房的门开了,悠悠转醒。
一开门,就对上邵芸高傲的眸子。
俆宁脑子宕机了几秒,然后缓缓从床上爬起来,每动一下,就牵动得动过手术的伤口疼。
邵芸走近后,身上的高傲还没有散去,就在俆宁以为她要动手的时候,谁只她竟然弯腰扶着她靠下。
俆宁受宠若惊:“谢谢伯母。”
陆母坐在一旁的沙发上,一改之前的强势:“孩子,你受苦了。”
俆宁压下心底的怪异:“伯母来做什么?”
之前还威胁她离开陆淮左,现在却变得这么温柔。
这是她进陆家十三年来,第一次感受到阿姨这么温柔的对待。
邵芸握着俆宁的手,这一举动,更是看得俆宁一愣一愣的。
只听邵芸温柔的嗓音说道:“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很残忍,你爱阿淮,我也爱阿淮,我们的目的是一样,希望阿淮能好,所以你也不希望他年纪轻轻就丧偶吧。”
说完,邵芸收回手,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,放到俆宁的膝上:“签了吧。”
俆宁知道这是离婚协议书,顿时呼吸一窒。
邵芸的话好像已经认定了她会死,宛如从地狱里飞出来的烈火,狠狠的灼烧着她的心。
所谓的“温柔一刀”,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,猝不及防,便能让人从天堂掉到地狱。
俆宁的视线落在离婚协议书上良久,眼眶慢慢泛红。
她的心中闪过很多念头,她不想离婚。
但是陆母的话却很对,几乎说到了她的心坎里,理智告诉她,自己应该离婚。
俆宁颤声说道:“好,我签!”
邵芸勾唇ʟʋʐɦօʊ笑了笑:“好,懂事了。”
俆宁颤抖着手将文件袋的线拆开,露出了里面的离婚协议,协议内容写了,俆宁必须净身出户,并且和陆家脱离一切关系。
也就是说,如果俆宁签了这份文件,被陆爷爷领养的那点联系,也不存在了。
俆宁看完,偏头凝视着笑得依旧优雅的陆母。
“怎么了?”
俆宁将协议放下:“我不能签。”
邵芸脸色一变:“你想反悔?”
“我在陆家,是因为爷爷对我有恩,我不能和爷爷断绝关系,陆夫人,你放心,我不会贪图你们陆家的财产的。”
俆宁直接改口叫了陆夫人。
邵芸看着俆宁突然犀利的目光,又想到俆宁可能是徐家女儿的消息,心底的怒火忍了忍,“唰”的一把抢过协议书。
她高傲愤怒的看着俆宁:“俆宁,我告诉你,就算你飞上枝头,也改变不了你配不上阿淮的事实,你最好是答应离婚,否则就算是让阿淮丧偶,我也愿意。”
说完,狠狠的剜了俆宁一眼,踩着高跟鞋“踢踢踏踏”的离开了。
徒留一室寂静。
俆宁看着邵芸飞快消失在眼前的身影,眼泪再也忍不住的留下来,在脸上留下泪痕。
俆宁伤心到不能自已,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疼,好疼……
俆宁捂着胃部,一手撑在床上,额头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,唇色苍白。
渐渐的,俆宁的意识开始模糊……
陆淮左和凌亦泽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。
“小宁?!”
“宁宁?!”
两人异口同声,连忙朝着俆宁奔过去。
迷糊中,俆宁好似看到有两个人影焦急的朝着自己奔过来,她也终于支撑不住,倒在了床上。
一阵抢救之后……又是一天过去了。
俆宁才醒过来了。
此时,偌大的病房里只有陆淮左在俆宁床边守着。
陆淮左看到俆宁醒过来,眼底闪过欣喜:“太好了,小宁,你ๅๅๅ醒了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,我叫医生来?”
俆宁缓了缓神,陆淮左的样子映进了她的双眸。
一向精致儒雅的他,竟然连胡子都没有刮,身上隐隐透着颓废的气息。
俆宁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。
陆淮左见状,连忙将俆宁从床上扶起来。
“小宁,对不起,我应该一直守在你身边的。”
靠稳后,俆宁平静的看着他:“阿淮,我们离婚吧。”